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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血濺蒼苔林幽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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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聲音低沈冷漠,池青玉聽到之後,渾身一寒,頓時止住了腳步。他握著古劍的手緊繃起來,“前輩?!”

後面的人並無回應,轉身便走。池青玉返身便追,那人好似並不想真的就此離開,雖是施展輕功,但終發出聲響讓池青玉有音可循。兩人一前一後遠離了鎮子,池青玉耳聽得身邊風聲回旋,知是臨近了山谷,卻不知真正到了何處。

那人腳步漸漸放慢,忽而一停,隨即道:“拿來。”

“什麽……”池青玉不解。

“還能有什麽?皓月給你的東西!”

池青玉怔了怔,慢慢地從袖中取出珍珠耳墜,卻被他一把奪去。

“你當日倒是心高氣傲,帶著她離開了煙霞谷,還說什麽會好生待她,可現在呢?竟要將耳墜都賣掉!你可知這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!”藍柏臣一身灰袍,緊握著手中耳墜,臉色極是難看。

“遺物……”池青玉心上如被重石所壓,“前輩,我真的不知,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做……”

藍柏臣氣道:“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,這一路上,她賣掉的首飾還少嗎?你自己一無是處就休要逞強,帶著我女兒吃盡苦頭,還妄想回什麽羅浮山?”

池青玉酸澀道:“等回到羅浮山,我會加倍補償她……”

“補償,你拿什麽來補償?”藍柏臣看著他那憔悴的樣子,又是可憐又是氣惱,不禁道,“我問你,作為一個男人,空有一番勇氣帶她出逃,如今一路上只靠她變賣首飾來養活兩人,豈不是讓人恥笑?!我早就告訴你不要癡心妄想,你還以為我看不起你,信誓旦旦說了一通,但現在呢?你又有什麽可以解釋?!”

池青玉心頭鈍痛,澀聲道:“前輩,皓月生病,我很是愧疚,但我當初說的絕不是空話!”

藍柏臣冷哼一聲,見他緊緊抿唇不語,道:“你若是還有點志氣,就不要讓她跟著受苦。此去嶺南千山萬水,就憑你,怎能將她平安帶回?!莫非真是要她跟著你一路流浪,變成乞丐不成?!她也不知是發了什麽瘋,竟死心塌地要過這種日子!”

池青玉強忍著心中痛楚,道:“前輩怎麽說我不要緊,但皓月現在病重,我現在只想讓她早些康覆……前輩若是還顧念著她,請原諒她之前魯莽的行為。”

藍柏臣重重出了一口氣,在風中佇立許久,沈聲道:“你終於也知道是她做錯。既然如此,你就更應該明白,憑你自己根本無法將她帶回嶺南。”

池青玉沈寂無言,山間寒氣漸濃,他的衣衫在風中簌動,猶帶霜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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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暗濕冷的房間內,藍皓月倚坐床頭,從早上至今,已經咳得沒了力氣,整個人還不住發熱。池青玉走前,特意給她倒好了水,但這杯水已經冰涼,他卻還沒有回來。

她實在無法再等待,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,才想要出門去找,卻有人以指輕叩窗扉。藍皓月詫異回身,不知是何人在外,又不敢擅自開窗,便低聲道:“是誰在外面?”

窗外的人還是不做聲,她躊躇再三,握著煙霞劍慢慢靠近窗邊。長劍出鞘,挑開半扇木窗,但見窗外夕陽脈脈,餘暉中有一人站在檐下,身穿墨黑勁裝,樣貌英俊,眉宇間卻帶著幾分憂悒。

“是你?!”藍皓月不覺驚愕,“厲星川,你怎會來了?”

厲星川腰間佩著雙劍,但神態略有疲憊,似乎剛遠道而來。他笑了笑,望著藍皓月道:“當日與你分別時,你不是說我可到衡山去做客嗎?怎就忘記了?”

藍皓月赧然,她沒想到那一句客套話在厲星川聽來卻是當了真,不由道:“我……原以為你要隨著卓掌門趕回青城,並不會真的來。”

他淡淡地笑著,似乎並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,“我明白,只可惜,我認認真真去了煙霞谷,卻尋不到你。聽說你與父親決裂,跟池青玉一起走了。我怕你們兩個沒處可去,便想著來找找看,說不定可以幫一些忙。”

藍皓月黯然垂首,不知說什麽才好。他伸手扶著那扇窗,道:“池兄弟去了哪裏,怎麽留你一人在這?”

“他……他去替我買藥,大概就要回來了。”藍皓月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困境,便支吾了過去。

“買藥?”厲星川細細看著她,嘆了一聲,“藍姑娘,多日不見,你竟變得這樣憔悴……”他說著,又從懷裏取出一個光潔如玉的瓷瓶,放在窗臺上,“遠遠就聽到你咳得厲害,這是青城子弟常備丹藥,有感風熱咳喘時,吃上幾天就會好轉。我雖不懂醫理,但想著應該對你也有些作用。”

藍皓月低眸望著那瓷瓶,道:“多謝,其實青玉也快回來了……”

“怎麽,難道你情願等他回來,也不願要我給的藥?”厲星川無奈地笑了笑,“我又不會對你有什麽壞心。”

“不是不是!”藍皓月急道,“你誤會了,我是覺得你救過我好幾次,又要麻煩你,實在是心裏不安。”

厲星川不覺微笑,“大家都是朋友,何談這些見外的話?對了,他怎還沒有回轉?會不會人生地不熟的,走錯了方向?”

藍皓月蹙眉,她本就為此擔憂,聽他這樣說了,更不知池青玉會去了哪裏。厲星川看著她的神色,道:“你不要害怕,這鎮子其實很小,我這就去為你尋找。”

說罷,他握住藍皓月的手,將那個裝著丹藥的瓶子塞給了她,“離家在外,要善待自己。”

藍皓月微微一怔,他卻已經轉身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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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皓月握著那瓷瓶兀自出神,過了片刻,方才回到桌邊悶悶坐下。雖是有了厲星川的應承,但還是感到不安,照理說池青玉若是將耳墜賣掉再去抓藥,也要不了多少時間……忽而想到前些天看到樹安,莫非是衡山派的人也都趕來?她胡思亂想,忽又隱約覺得門外有腳步聲漸漸靠近,直至到了房前。

她急忙往門口而去,忽想到並無竹杖點地的聲音,定然不是青玉回來,便停下了腳步。這時,門外的人道:“皓月姐,你開一開門。”

聽到這聲音,藍皓月不禁一楞。“樹安?!”她不覺驚呼。

“是我!”樹安急切地敲著門。藍皓月緊張起來,下意識地退至桌邊,不敢出聲。樹安不見她來開門,忙道:“你放心,師傅不在,我不是來帶你回去的!”

她心知樹安為人老實,但還是惴惴,猶猶豫豫地走過去,將門打開一點。果然父親並不在門外,樹安手中卻提著一個布包,裏面鼓鼓囊囊也不知塞了什麽。

進屋後,他也沒多問話,便將布包放在了桌上,只是道:“這些都是很好的藥材,益氣養神,你試試看有沒有用。”

藍皓月蹙眉將布包打開,見裏面是以錦緞襯著的藥材,不覺怔然。他轉身待走,藍皓月忽拉住他,道:“是誰讓你來的?”

樹安一楞,“是我自己看到你病了,就買了藥材過來。”

“你哪裏有那麽多錢買這些?再說,你自己又怎能跟到這裏?快說……”藍皓月話才說了一半,又忍不住咳了起來。樹安急忙扶著她坐下,見她臉色黯淡,不由傷心道:“皓月姐,你這又是何苦?如果當初不走,怎麽會弄成這樣?”

藍皓月只是咳著,連頭都擡不起。他垂手站在邊上,躊躇許久,戰戰兢兢道:“其實,師傅他只不過是嘴上硬,知道你病了,他也擔心得很……”

藍皓月內心沈重,原來真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,父親果然還是追蹤而來……但想到當夜那不準她再踏入煙霞谷的決然話語,想到之前那狠厲的眼神,她就沒法再向他低頭。

“樹安,你不知道他是怎麽說我的……”藍皓月無力地伏在桌邊。

“再怎麽樣,他也是你的爹啊,你向他認個錯,他是不會不管你死活的。”樹安愁眉苦臉地勸著,見她始終不為所動,自己又笨嘴拙舌,不覺也沮喪了起來。

藍皓月出了一會兒神,頹然道:“他叫你來,就是為了送藥?”

“你走後第二天,師傅就帶著我出了煙霞谷……”樹安說到此,嘆了口氣,“他可沒叫我說這些,本來只是讓我把藥材扔在你門口就走掉的。是我覺得你們不該弄得像仇人似的,才又多嘴了。”

“那他現在在哪裏?”藍皓月蹙眉道。

“我來的時候,他就在鎮子東邊。”樹安頓了頓,試探著道,“師姐,你要不要跟師傅再見一見,好好說說……”

藍皓月心中始終別扭,不覺側過臉蹙眉道:“我不想與他見面,現在還有什麽好說,無非又是被他一頓教訓。”

樹安嘆了口氣,見她還是不願向父親認錯,只得安慰了她幾句,便離開了客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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樹安一邊往回趕,一邊還為師姐擔心不已,想要再盡力勸勸師傅。過不多時,前方一座石橋橫跨小河,照之前的約定,師傅應該就在不遠之處。

卻在他即將上橋之際,忽聽一聲馬嘶,自斜後方林間飛奔出一匹駿馬,顯然是受了驚嚇。樹安稍一楞神,那馬匹已經疾馳而去,而此時林間忽有刀劍相接,間雜低斥之聲。

樹安生怕是師傅在此遇到了仇家,急忙奔向那邊。但見茂密林間兩道人影交錯出手,一黑衣一白衫,白衫者手持單刀甚是狠戾,而黑衣人雖腰間佩著雙劍,卻始終未曾拔出,只是憑著伶俐身形不斷閃避,竟也讓那白衫男子近不得他身。

“要不是被我揭穿,只怕你是要過河拆橋了!”白衫者冷笑斥責,飛身縱起,刀尖直刺黑衣人肩臂。黑衣人足踏古木反折往後,雙掌一合夾住刀尖,左足撩向白衫者下頷。白衫者手腕一震,刀光暴漲,緋紅痕跡貫穿刀刃,只見他眉間殺意一盛,那單刀竟猛然沖破黑衣人的雙掌阻攔,朝著他咽喉刺去。

黑衣人身形後仰,雙臂一揚,兩道劍光交疊而出,若白蓮怒放,一瞬間耀亮了密林。

樹安見此情景,不禁心生寒意,才想抽身離開,不料那白衫者為躲避雙劍襲擊,正朝這方疾掠。樹安只得朝著另一方向奔逃,卻見上方白影閃過,他腳步一滯,那白衫者已如魅影般掠至身前。

而此時黑衣人為追趕白衫者,亦飛身掠來,樹安生怕自己無端被卷入這場紛爭,慌不擇路地朝前方山丘逃去。誰知還未奔出幾步,但覺後心一涼,一截雪亮的劍尖已穿透其身,自胸前直戳出來。

他痛苦地緊握著滴血的劍尖,掙紮回頭,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驚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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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流對岸,藍柏臣久等樹安不回,不由皺眉向身邊的池青玉斥道:“你還在這裏做什麽?指望我同情你,讓皓月跟你繼續吃苦去?”

“前輩……”池青玉還待解釋,忽聽遠處傳來一聲慘叫,四周唯有水流潺潺,這慘叫聲突兀而淒厲,令他陡然一驚。

藍柏臣亦是悚然,雖只是短短一聲,但聲音卻分外耳熟。他不及再跟池青玉交待,轉身便朝石橋疾掠。身形起落,才一踏足對岸,便聽到那林中腳步雜亂,他拔劍出鞘,閃身而入。

林中光線昏暗,血腥味撲鼻而來,藍柏臣循著小徑一路直進,就在那矮丘之後,發現了樹安。

他倒臥於地,後背衣衫已經盡為鮮血染濕,就連身下荒草亦成了血紅。

“樹安!”藍柏臣大驚失色,快步上前抱起徒弟。樹安嘴唇還在輕微翕動,但語音低微,已不能聞。

藍柏臣悲憤交加,擡頭卻見密林深處隱約有人影晃動,樹枝亦為之搖曳,想必是有人正飛速逃離此處。但此時他又不能拋下樹安而孤身去追,卻在這時,從後方傳來衣袂聲息,藍柏臣回頭但見池青玉背劍持杖而來,不禁急道:“你過來守著他!”

“出什麽事了?!”池青玉循著聲音奔到近前,跪在地上觸及血跡,心中一沈。

“這是我徒弟。”藍柏臣抓著他的手按在了樹安肩前,沈聲道,“我去追兇,你替他止血,守在此地!”

池青玉按著樹安的手腕,只覺脈搏已幾乎消失,他正待直言相告,藍柏臣卻已經仗劍直行,朝著密林深處緊追而去

作者有話要說:開打了!!!烏雲壓頂之後的爆發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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